石家庄沦陷前遭遇的日机四次轰炸：《民国石家庄图影辑考》之九
《燕赵晚报》2020年10月11日
特约撰稿/李惠民
日寇轰炸石家庄前的空中侦查
石家庄是一座近代新兴工商业城市，它不仅是一个铁路交通枢纽，更是冀中重镇和晋冀交通咽喉。日寇在对华爆发全面侵略战争之前，就觊觎石家庄的战略地位，开始着手对其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全面调查摸底。
日寇对石家庄地形地貌的空中侦查，早在七七事变之前就开始了。据有关史料记载，1935年6月14日上午10时，曾有两架日本飞机沿京汉线南下，一架飞机到保定东关上空，做低空盘旋侦查；另一架飞机继续沿平汉线南下，到石家庄进行了半小时的空中侦查。
七七事变后，蒋介石于7月9日发密电指示孙连仲，“由平汉路方面派两个师。即向石家庄或保定集中”。据《国民政府国防部史政局及战史会档案》记载，7月14日蒋介石指示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在石家庄设行营，由徐永昌（军令部部长）为行营主任，并要求“应即派员到石家庄设仓库与防控”。7月17日，蒋介石又调了商震部原驻黄河以北的四个团，开赴石家庄集中待命。
由于平汉线上的石家庄拥有重要战略地位，七七事变后，日寇军机飞临其上空，增加了空中侦查的频繁。1937年7月13日中午，一架由北而来的日本飞机出现在石家庄上空，飞机未降高度，在高空仅盘旋半小时后，即向北返回。1937年7月18日上午，两架日本军机沿平汉线南下，对保定以南沿铁路上运行的列车，以及经过元氏站、邢台站、漳河桥等地时，飞机用机关枪扫射，打死打伤多人。12时飞机调头北返，中午13时至石家庄后，又转向西飞，沿正太铁路进行空中侦查。1937年7月26日下午13时30分，一架由北飞来的日本军机，在石家庄低空侦查。由于受到地面驻军的射击，飞机上日军驾驶员亦用机关枪向地面扫射。鉴于地面枪炮的猛烈还击，日军飞机转为高空盘旋多时，下午14时便沿平汉线北返。1937年7月30日下午，日军七架轰炸机沿平汉线一路南下，分别对琉璃河、保定、正定、石家庄等地，再次予以空中侦查，并在铁路沿线的特定地点进行了投弹和机枪扫射。
《大公报》战地通信记者报道说，石家庄居民对日本飞机频繁飞抵城市上空侦查，有一种大乱将至的预感。据记者调查，本地市民见到低空飞机侦查，犹如惊弓之鸟，有些市民还准备了地窖，作为防空袭的掩体。由于居民普遍接受过一些预防空袭的宣传，所以，一旦听到飞机来临，街头的商号立刻关张，人员迅速躲藏。
9月14日日寇飞机的大轰炸
为了阻止日军沿平汉路南下，8月14日蒋介石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名义给何应钦发电，指示“石家庄行营即改为保定行营，石家庄设办事处。”到8月下旬，中国军队已经在房山至保定之间，构筑了三道阵地防线，以准备抵抗日军的南下进攻。
1937年9月14日，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集团军分三路，向平汉路北段地区发起进攻。日本空军从上午10时开始，先后动用了两个飞行作战部队近30架飞机，分批结对长驱南下，对平汉线石家庄铁路枢纽等地进行轮番轰炸。据《大公报》报道，此次对石家庄轰炸的出动机群中，有驻津的14架军机。这是对平汉线北部中国军队最大根据地和军需品集结地石家庄进行的第一次空袭，也是投入飞机最多，轰炸最为猛烈的一次。据汉口版《大公报》战地记者报道说，敌机投下炸弹达百余枚之多，还有10余枚炸弹未爆炸。
此次对石家庄的轰炸，主要集中在市内核心地带的火车站附近。当日机抵达石家庄上空之时，中国军队用高射炮和机关枪对飞机予以了射击。14日上下午，日机轮番轰炸了石家庄的多处目标，包括了火车站（见图1）、军需品仓库、正太总机厂、机车库（见图2）、大石桥（见图3）、正太线上的列车、平汉线上的列车等。有些炮弹落在了正太路与平汉路之间的马路通道上，将道路炸得坑坑洼洼，满地路石。位于平汉路以东的大兴纱厂也遭到了空袭，1937年的《大兴纱厂股东会议记录》档案记载，“9月14日敌机来袭，在本厂投弹六枚”。
图1：遭到日军飞机轰炸的正太铁路火车站。（来源：香港文汇报编印，《侵华日军暴行录》。）
图2：日军飞机炸毁的正太路机车库及机车。（来源：中户川洋行编，《支那事变出征记念写真帖-北支战线篇》，大正写真工艺所1938年3月20日版。）
图3：日军飞机炸毁的正太路列车以及炸塌的大石桥部分桥洞。（来源：物部写真馆编，《支那事变记念》，物部写真馆1940年出版。）
这次大轰炸给石家庄铁路设施造成了极大破坏，使中国前线军队的后备物资损失严重，直接导致了前线武器粮草的补给困难。《庸报》和《大同报》报道评论说，此次日机对中国军队“根据地石家庄，加以最初之大轰炸，予以巨大损害”。另据《前日本末次研究所情报资料》记载，日机在轰炸中，正遇一列20节车厢（约200吨物资）的军用列车，由南向北正极速行驶在平汉铁路上，被日本空军投下的炸弹击中，引发连锁爆炸，场面极其惨烈。由于数枚炸弹命中列车上的汽油油罐，燃烧的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云霄，遮天蔽日（见图4）。以致返航日机在50公里之外，回首望之，仍能清晰地看到空中的滚滚烟云。
图4：日寇飞机轰炸石家庄火车站的空中俯视照片。（来源：樱木俊晃编，《支那事变写真全辑六——荒鹫部队》，朝日新闻社1940年3月20日出版。）
日寇飞机的另外三次轰炸
距第一次轰炸5天之后，即1937年9月19日，日本军机又一次对石家庄进行了大肆轰炸。第二次空袭时，飞机在大兴纱厂投弹十余枚，造成了清花车间及织布车间均被炸塌部分厂房，损失惨重。《大兴纱厂股东会议记录》档案记载，“本厂至此，已无复工希望。”
据汉口版《大公报》报道，1937年9月21日早晨，日机再度飞往石家庄轰炸。此次轰炸的损失虽较小，但是，对地面上慌忙逃避的难民，日机竟然开枪扫射平民。
1937年10月4日，日本空军部队突然接到情报称，退至石家庄的军中要人，正集结部队组织抵抗南下日军，于是立即出动飞机对石家庄进行了第四次空袭。据《东京朝日新闻》报道，参加此次轰炸的日本飞行员森本武准尉说，他的飞机到达目的地石家庄后，“看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投弹红色旗，仓持部队投下的炸弹，爆炸后的浓烟打着旋窝往上飞舞”。“炸弹一个接着一个爆炸，一幢幢白色的大型建筑不断地崩塌，散出的烟灰非常壮观。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遭空袭的工厂的屋顶被炸开了巨大的黑洞。”日本飞机驾驶员所说的被炸黑洞，即被炸毁的正太总机厂车间屋顶。
撰写《劫后石家庄》的作者，在现场亲眼见到了正太铁路上，“一列新油漆的客车，被炸毁了中间一段”，“平汉站一条铁轨被炸得飞起数丈”，“正太饭店房角震倒一些”。除上文提到炸毁的建筑设施外，日寇的连续四次轰炸，还摧毁了电话局、电报局、商会、大桥街等多处城市建筑和设施。石门商会的办公场所，在空袭中被彻底摧毁，据史料记载，“受战火影响，（商会）旧址系被炸毁，一切文卷荡然无存”。美国《纽约时报》记者施机尔，在石家庄采访时，亲眼目睹了日本军机轰炸后的惨状，“日本军入城以前，石家庄城里已经被日本空军轰炸，房倒屋塌情况极惨”。德国人鲍尔时任井陉矿务局副局长，由于他与日本驻北京总领事在轰炸前取得了联系，已经将厂区内的篮球场、两个网球场以及办公室周边平房顶上，都涂抹上了德国纳粹万字旗标志（卐）。日本飞机投弹时，给予了回避，故此，石家庄炼焦厂未遭轰炸破坏。
日寇飞机每次轰炸后，还从高空撒下了大量日伪传单（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大言不惭地说是要“散布传单，唤醒民众”。实际就是对饱受轰炸之苦的市民进行殖民主义的汉奸宣传，对敢于反抗侵略的中国民众进行武力威胁。
1937年10月9日下午，日寇陆军分三路，即以正面进攻和左右翼包抄的战术，发动了对石家庄的猛烈攻城。10日下午，正面进攻的石黑、坂西两支先锋部队，率先攻入城中，14时30分石家庄陷落了。
（注：本版使用照片均来自崔永元先生私人珍藏的日文资料专题库，感谢“抗日战争与近代中日关系文献数据平台”的资料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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